2009年7月5日 星期日

雪翁山上的白色聖誕(十一) – 寒夜難眠



「上山像死狗,下山轆落樓。」這句港式粵語,原是香港一些山友間的戲言,意即登山時慢得要命,下山時卻能充分借用地心吸力和自身的平衡能力,行走得像滾下樓梯般快速(這當然是有點誇張),而我正是這類人。海拔3886公尺的雪山主峰頂上,飛雪漫天,冷得要命,當領隊羊頭大哥一聲撤退令下,大家都急不及待地起程下山。下山的時候,隊伍轉由黑豬大哥帶領,羊頭大哥押後。隊友TT的登山速度較慢,是最後一個到頂的,下山時卻一馬當先,比我還要快,緊貼在黑豬大哥身後,在雪坡上飛馳。原來我們是同一類人呢。

半個小時之後,黑豬大哥、TT和我三人,已經回到了圈谷的入口。我曾有過下走雪坡的經驗,故下坡時問題不太,但隨後的隊友因不太習慣,落後了一段距離。黑豬大哥在回頭協助他們之前,千叮萬囑我們兩人要等他們下來後,才一起穿過黑森林,因為這時天色已開始轉暗,擔心我們不熟悉黑森林內的路徑,容易迷失。我們在玉山圓柏叢中等候隊友時,閒談起來,原來TT是第一次雪中登山,下雪坡時卻如履平地,可能是天生的平衡能力特別好吧。他形容當時的感覺好像在滑雪,因為愛上了這種感覺,回去後一定要好好學習滑雪呢。


回到三六九山莊時,是下午五時,40分鐘之後,最後一位隊友也到達了。星叔早已為我們煮好了薑茶,喝了之後,身體稍為暖和起來。下降到這個高度,飄雪已經變為雪雨,各人都衣履盡濕,雖有防水的GORE-TEX登山外套和雨褲,雨水還是難免地滲到了下一層的衣物。山莊內都成了晾衣場,大家都在討論研究,如何可以盡快地把衣物弄乾。新置的GORE-TEX外套,設有防水拉鍊,卻也不是百分百的防漏,衣袋中的GPS(全球定位系統)導航儀,已有小半泡浸在水中了,幸好儀器是防水的。這時我倒懷念起那陪伴了我近七年、經已因老化而退役的GORE-TEX外套,那年我穿著它在雲南香格里拉的「雨崩神瀑」底下來回走過三次,那才是真正的滴水不漏呢。


三六九山莊的廚房與主建築分離,大家需要走下露天的木樓梯,才能到達廚房。廚房面積比較小,容不下太多人,所以充當餐桌的,是營地常見的野餐用木檯木椅,設在廚房外的空地上。這裡面對著深谷和遠山,景色壯闊,可是在嚴寒和雪雨的天氣下,天黑之後更是氣溫急降,在戶外用餐,並不是一個好主意。晚飯時廚房內已擠滿了正在用餐的其他團隊的山友,我們開飯比較遲,已沒有空間擺放菜盤,只能放在兩旁的灶台上,大家亦只可以站著吃。部份隊友因為疲勞,沒有胃口,我自己也不特別餓,但為了禦寒,管他有沒有胃口,無論如何都吞下了三大碗飯。

晚飯過後,雨完全停了,還現出了一片晴空。我寫完了筆記之後,到戶外走走。哇,不得了:農曆十五的夜晚,一輪明月,像銀盤似的高掛天空,厚厚如棉絮般的雲霧,填滿了腳底下的深谷。好一個月光下的雲海,猶如仙境般的夢幻感覺。我也顧不得手指被冷得僵硬,趕快把照相機固定在欄杆上,用慢快門拍了一張又一張。

氣溫繼續下降,沒事可做,還是早早上床睡覺好了。公家提供的睡袋,只能抵禦攝氏10度的氣溫,我穿上了厚厚的衣物,再用水壺注滿熱水,放入睡袋內充當暖水袋,亦只剛好夠暖。睡到半夜,被一種寒冷的感覺弄醒了,漆黑之中,只感到有寒氣不斷地從床頭的窗框滲進來。寒氣也從床板滲上來,在睡袋中不繼轉變姿勢,或縮作一團,或輾轉反側,始終不能睡得安寧。到了清晨五時半,矇矓中聽到有隊友已經開始起床,反正被窩也不太溫暖,不值得留戀,只考慮了數秒鐘,便隨即起床了。

山莊門外依然漆黑一片,露台和木耬梯的地板上,都結了一層薄冰,看看掛在廊柱上的溫度計 – 攝氏零下五度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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